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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茨平腾科技有限公司 《心动攻略》中三位大人物追我,可测试显示我对他们好感度皆为零

我出门前狠狠地搓了搓脸,仿佛要擦掉一夜的疲惫。

陆景明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一束花,阳光洒在他的浅棕色头发上,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。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,正凝视着风信子花瓣上的露珠。

这一幕,简直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,他仿佛就是童话里走出的王子。

他一看见我,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轻声呼唤我的名字:“眠眠。”

我也回以一个惊喜的微笑,脸上故意揉出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去。

我心里清楚,他周围有无数隐形的摄像头,正将我的一举一动直播给成千上万的观众。

在这个暗网最火爆的《心动攻略》直播节目中,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赌注。

“今天送你的是风信子,喜欢吗?”陆景明温柔地问我。

我重重地点了点头,接过那束花,“我特意为了这花买了个花瓶呢。”

“眠眠,你可能需要再多准备几个花瓶,”他笑着说,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意,“因为我打算每天都送你花。”

我心里默默地想,你还不如直接把买花的钱给我。

但我还是装出了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,轻轻地咬着嘴唇,手指轻抚着花瓣,展现出一副害羞又柔弱的姿态。

午餐过后,陆景明想要送我一程,但我挥手拒绝了。

我急匆匆地赶往打工的咖啡厅,不用回头,我也能想象出陆景明此刻的表情。

他一定收起了那灿烂的笑容,露出了一丝苦恼,又带着些许顽皮的笑容,露出了虎牙。

“啊哦,又没成功。”

这成了他的口头禅。

他试图攻略我已经快两个月了,但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工作的地方,总是保持着一种忐忑不安的抗拒。

这成了他攻略生涯中的一个挑战,但他似乎乐在其中。

他会和观众们分析,认为我还没有对他放下戒备。

暗网的观众们也是这么想的。

他们甚至兴致勃勃地开设了赌盘:虞照眠什么时候才会带陆景明去她的工作地点。

这个赌盘的参与人数和“虞照眠什么时候才会和沈确交换联系方式”以及“虞照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何迎洲她家在哪里”不相上下。

当然,这些都比不上终极赌盘“虞照眠最终会选择谁”的热度。

前三个赌盘我都参与了,把我那点微薄的积蓄都投了进去,确保了百分之百的回报率。

至于我会选择谁,我心里清楚得很,我谁都不会选,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?

这些攻略者都是权势滔天的大少爷,他们把这场直播当成一场游戏,投入地表演,追求的就是那份刺激。

为了配合直播,他们最后会制造各种意外,让自己看起来陷入了生命危险,然后看我会选择谁,甚至为此付出生命。

这并不奇怪,因为上一期直播的女孩,就心甘情愿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——因为她想把自己的心脏捐给那个“恰好”确诊心脏病又“恰好”和她配型成功的攻略者。

她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,还要被攻略者以嘲讽的语气评价。

数千万的观众放肆地大笑,把这个脆弱的生命当作了谈资。

因为她出身低微,来自贫民窟,单纯易骗,没有见识过这样阴险卑劣的手段,也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死。

我不会像她那样天真。

我从小就靠捡垃圾为生,看尽了世间的冷暖,干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。

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也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上等人没有理由对我“一见钟情”。

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,我就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。

哪怕他们的计划再周密,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场拙劣而可笑的骗局。

换了身工作服,我在这间装潢考究的咖啡馆里忙碌起来。

不出所料,沈确已经占据了他的老位置,坐在角落,专注地敲打着键盘。

这位仪表堂堂的男士,身着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装,架着一副银边眼镜,低头沉思的样子真是让人移不开眼。

他在这里成了常客,一个月来总是独自一人,坐在窗边,对于那些试图搭讪的女性总是礼貌地回绝。

但沈确对我倒是另眼相看,甚至有一次雨夜,我不小心丢了伞,他不由分说地递给我一把,我不好意思地推辞,他却坚持撑伞送我回家。

我们肩并肩走在雨中,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默默地倾斜着伞,让我全身干爽,而他自己却湿透了半边。

他的行为举止,彬彬有礼,没有半点越轨。

说实话,如果不是我知道那把伞其实是他故意放走的,我还真会以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。

总之,沈确无疑是个聪明人。

在我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打工女孩眼中,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,冷漠而不可接近,虽然语气冷淡,却始终保持着礼貌。

所以我也很配合地看着他,装出一副傻傻的崇拜模样。

甚至在端盘子的时候差点手忙脚乱地弄翻了他的餐盘。

沈确点了一杯黑咖啡和一块布朗尼,当我把餐盘端过去时,他把那块布朗尼推到了我这边。

看到我愣住了,沈确摘下眼镜,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。

好像是随意的一笑。

他的声音也很好听,就像大提琴一样悠扬:「我看你对这甜点很感兴趣,差点就端不稳了。」

我憋了一口气,脸红得说不出话来。

「开个玩笑。」他重新戴上眼镜,表情又恢复了冷淡,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我的幻觉,「这本来就是为你点的。」

「我不需要,沈先生。」我愣了几秒,声音小得像蚊子叫,「谢谢您。」

「你叫我什么?」沈确挑了挑眉毛,「我可不是什么老师。」

「我觉得您很像老师,我的意思是,我很尊敬您——」我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,试图解释自己的失言,「也不是,就是您身上有一种让我向往的气质……嗯,我没上过大学,我觉得您很有学问……」

咖啡勺子敲在杯沿上,发出清脆的「叮」一声,仿佛是最终的判决。

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弱点在哪里,也知道了如何一步领先。

于是他看着我,眼神温柔:「你想继续学习吗?」

我有些不知所措:「可是我没有钱,我要工作,而且像我这样的人,可以吗?」

「当然可以,既然你叫我老师,我觉得我应该承担起责任。」沈确慢条斯理地说,「其他的你不用担心,我会帮你解决——」

在这一刻,我保持着惊讶和忐忑的表情,内心却平静如水。

我赌的是,虞照眠会先和沈确交换联系方式。

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,沈确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。

《心动攻略》有它的规则,不允许攻略者用暴力强迫我做任何事。

他们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,需要表演的艺术感,需要那种玩弄人心的优雅。

所以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全。

但即使赌上性命又如何?

我有我必须完成的事情。

手机突然震了一下。

原来是何迎洲发来的消息。

他的话简洁有力:「肚子饿了,一起吃个饭?」

我回复道:「行,我这就过去找你。」

但事实上,我并不需要去找他。

在街角,一个身穿卫衣的帅气青年正注视着我,他那琥珀色的眼睛让人不禁想到猫科动物。

说实话,我和那三位攻略者的初次邂逅,都充满了浪漫——那种被精心设计过的浪漫,甚至提前清场了。

遇见陆景明的那天,我正悠闲地在公园里散步,夕阳映照下,他在波光闪烁的湖边拉着小提琴。

那天公园里空无一人,只有我和他。

一只飞鸟落在他的肩上,阳光仿佛给他戴上了皇冠,他转过头来对我微笑。

那场景就像是童话里命中注定的一见倾心。

就像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。

而遇见沈确的那天,他坐在窗边,递给我一份甜品。

他说:「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。」

他高高在上,如同山顶的雪,却愿意为我低头。

我本该为之神魂颠倒。

至于遇见何迎洲的那天——

我下夜班回家,遇到了几个找我麻烦的小混混。

何迎洲突然出现,一拳一个,身手敏捷,英俊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英勇无比。

我无精打采地靠在一旁,尽管知道那些混混是他安排的,我还是配合了这场英雄救美。

在那个无人的小药店里,我为他处理伤口,贴上了创可贴。

他伸手擦去我假装的眼泪,轻笑一声:「哭什么呢?」

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,心里想着主要是因为提前准备的辣椒太辣了,眼泪止不住。

出门前,我低头看了看暗网直播。

屏幕上满是弹幕——

【好感度检测器上线了,开个赌盘,猜猜虞照眠对他们三个的好感度和排名。】

【别的不好说,但她对何迎洲的好感度肯定超过90。】

【那我赌沈确第一,虞照眠都被他迷得团团转。】

我:「……」

好感度检测器?

这几年我听说过未来制药这个大集团提出过很多关于「多巴胺」的概念,说到底,心动不过是激素控制的感觉,而激素的分泌也是有迹可循的。

好感检测听起来很玄,但在未来制药的宏伟蓝图中是有提及的。

甚至有传言说,他们正在研发控制情感的药物。

只是这种东西未免太违背伦理道德,公众舆论大多是负面的,于是暗网成了未来制药最好的试验场。

因为这里没有道德底线和法律约束,是罪恶的滋生地。

如果真的用上了好感度检测器,我也不会感到惊讶。

但喜欢可以表演,激素分泌检测这种黑科技,我还没办法造假。

对这三个攻略者,我根本谈不上喜欢,可以说是毫无波澜,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一点点的厌恶。

如果真的到了暴露的那一天……虽然我并不害怕,但还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。

心里的念头一转,但我的表情依旧平静。

何迎洲静静地站在街角,有路过的女孩羞涩地向他索要联系方式,他抿着嘴,冷漠而桀骜的脸上没有一丝温情,轻轻地摇了摇头,然后看向我。

只是一瞬间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,他微微抬起下巴,叫我的名字。

「虞照眠。」

即使是直接叫我的名字,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情愫,以及微微上扬的眉眼,都像是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。

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态度的转变,那个女孩一愣,看了看我,似乎明白了什么,脸颊微红,有些失落地走开了。

何迎洲这样独来独往、神秘而桀骜的男生,他的偏爱就像是一种致命的毒药。

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女孩,肯定早就被他这份独一无二的青睐所倾倒。

可惜我不是。

「何迎洲。」

夕阳西下,波光在我眼中闪烁着某种兴奋和心动,我温柔地叫他的名字,抬头看着他时,微微一笑,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。

他似乎突然一愣,可能只是零点几秒,然后又恢复了常态。

「我们走吧。」

我们没去那些高端大气的餐馆。

就在街边的小摊上坐下,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,何迎洲熟练地掰开筷子,自然地帮我挑掉了飘在汤面上的葱花。

挑着挑着,他眉头一皱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:「我忘了说了。」

我对葱并不感冒,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接受。

和沈确、陆景明比起来,何迎洲更接地气,他愿意陪我吃这种路边摊,对贫民区的生活了如指掌,也能轻松融入我的世界,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从小被精英教育熏陶的富家公子。

但这些我并不关心,他的出身如何并不影响他现在的行为。

他是《心动攻略》里的角色,对自己也毫不留情,总是带着伤出现在我面前,毫不在意地让我帮他包扎。

我们就这样在角落里度过了好几个雨夜,仿佛我们天生就该相依为命。

我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身上的血迹和汗水,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我们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,我是贫民窟里的落魄女孩,他是行踪不定的流浪少年,我从不过问他那些伤痕的来历,他也从不主动探询我的过去。

我对他微微一笑,把碗里的卤鸡腿夹给了他。

他爱吃肉,这是我特意为他点的。

如果这是一本完美的爱情小说,我们应该互相取暖,相互治愈。

不用看也知道,现在暗网上的弹幕一定是密密麻麻,全是押注在何迎洲身上的赌徒们的欢呼声。

我确实表现得更加亲近他。

但这不是爱情小说,他有他的秘密,我也有我的计划。

「何迎洲,我可能要辞职了。」在喧嚣的夜市中,我擦了擦嘴,轻声说道。

何迎洲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。

他抬起头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捕猎者一样,因为我的突然决定而显得不悦,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油然而生。

尽管这只是短暂的一瞬。

我装作没看到,保持着满怀憧憬的少女模样:「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好人,他说要资助我继续上学……」

沈确行动迅速,轻而易举地帮我搞定了联邦第一高级学院的学籍,连校园卡和校服都准备好了,还约我明天去学校考试。

虽然我心里明白,无论我考得如何,入学的事都已经是铁板钉钉。

但沈确这样做其实并不公平。

因为在游戏中,攻略者之间是有规则的,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,他们被限制了暗网信息,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的进度,也不能在最终阶段到来之前互相干扰,通常会默契地划分攻略时间。

但沈确一声不响地带我去读书,相当于带我换了个环境,而且没有和其他玩家商量。

很明显,他已经胜券在握。

我也没有打算为沈确保密,非常自然地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何迎洲。

听完我的话,何迎洲垂下了眼睛,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,他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,语气坚定:「虞照眠,我发现你真的很好骗。」

他不悦地皱着眉头,那双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眼睛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阴郁的苦咖啡色。

我茫然地看着他。

「无缘无故,你说的那位沈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帮你?」他冷笑一声,「而且听你描述,他应该是那种有头有脸的人物,又怎么会天天去你工作的咖啡店?」

我当然知道为什么。

就因为你们是一丘之貉。

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

我装作思考的样子:「可我没有什么可以被骗的。」

确实,一个无权无势的贫民窟少女,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?

最宝贵的无非就是我的生命,但按照常理,我又怎么会想到,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,会费尽心思想要我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去死——还是以爱的名义。

我以前确实想不到这些。

十九岁之前,我的生活简单而美好,我虽然没钱,但有人帮我挡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秽和罪恶。

我不敢相信人性如此黑暗,但现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。

「你。」

何迎洲低头看着我,眼神专注,语气轻描淡写,似乎还有些不自在。

「你自己……就挺有价值的。」

周围是喧嚣的人群,杳杳的白雾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,仿佛在沸腾的热气中,少年的真心一览无余。

同样的,白雾也遮住了我的表情。

我的声音伪装得干涩,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暗恋者。

「何迎洲……」

他的手指动了动,似乎想要触碰我的脸颊或是额头。

但在即将触碰到我之前,我移开了视线,低下头轻声说:「但沈先生不是那种人。」

他的手指落空了。

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,似乎很烦躁,但又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:「行,虞照眠。」

过了几秒钟,他似乎被我打败了,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挫败:「我不放心。」

很明显,面对即将上钩的鱼,他妥协了。

我微微一笑,语气依旧忐忑:「我可能还是会做兼职,也不会住校。何迎洲,你可以……」

我仿佛鼓足了勇气,控制着声音开始颤抖:「送我回家吗?」

周围一片寂静,我像个赌上所有家当的赌徒。

「啧。」

男生虽然轻哼了一声,但那无可奈何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:「欠你的啊。」

既然和沈确的关系更进一步,又怎么能厚此薄彼?

沈确确实地位显赫,但何迎洲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。

何迎洲啊何迎洲。

我温柔地看着身边的青年,他卫衣帽子上不显眼的鲸鱼标识。

未来制药的logo就是鲸鱼。

这家几乎垄断了上城区所有医疗资源的公司由周家掌控,周家家主周彦生有一双多情的琥珀色眼睛,年近五十仍然风度翩翩。

周彦身边突然出现的何迎洲,你到底是周彦的得意门生,还是他流落在外的血脉?

你参加《心动攻略》是带着测试的任务,还是这是一场成为周家继承人的考验,或者说你真的很需要那笔高额的奖金。

你出身底层,眼中满是野心,曾经吃过那么多苦,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。

这场游戏对沈确来说是消遣,对陆景明来说是娱乐,对你来说,却是生死攸关的战场。

这是你的底牌,也是我的底气。

我的小屋破旧不堪,我邀请何迎洲进来坐,但狭小的空间让人无法伸展。

这环境虽然逼仄,却井井有条,窗边放着一束鲜花和一个空荡荡的相框。

曾经陆景明问我为什么是空相框,我说将来一定会找到愿意和我一起拍照的人。

陆景明因此还约好了,要和我一起出门拍照。

「虞照眠。」何迎洲出神地看着被夜风吹起的窗帘。

窗外是贫苦的下城区,是众所周知的贫民窟。

我们曾肩并肩看过这片污浊土壤上最美丽的日出,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他买药,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身新衣服。

那时我刚下班,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,他轻轻地抱住了我,很快又放开了。

摄像头在那几秒钟失灵了,那个短暂而克制的拥抱,他应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。

「嗯?」

「我们以后会离开这里的。」

他的语气坚定无疑。

我没说话。

我也看着窗边,过了一会儿轻轻地笑了。

「好。」

何迎洲回头看我,目光热烈,我也看着他,我们四目相对,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些刻意回避的复杂情感。

不是在演戏,不是在伪装,而是刻意想要回避的复杂情感。

像是淤泥中开出的纯白之花。

这次我是真的笑了,眼睛弯弯。

何迎洲,假戏真做太久,你会忘记自己不能投入真心吗?

你会忘记这只是一场骗局,你的最终目的是要我心甘情愿献出生命吗?

真可怜啊,大概是没被人爱过吧,居然会对一个赌注动心。

当陆景明敲响我的房门时,我正忙着试穿那套学院制服。

在联邦第一高级院校,穿校服并不是个硬性规定,但我也没啥更好的衣服能拿出手。

我拉开了门,迎着阳光对他露出了笑容:“你咋来了?”

陆景明愣了愣,看着我有点儿发呆。

要是我长得不够漂亮,他们也不可能挑中我。

虽然长得好看有时候也挺烦的,但有些时候,比如现在,它确实能带来点便利。

陆景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,我猜他可能有点儿生气。

毕竟我昨晚就告诉他了,我要去上学,可能没空和他一起散步,一起养花了。

陆少爷脾气本来就不怎么样,被沈确插了一脚,又被其他人抢先达成了赌局,估计他都气炸了。

但他也是个看脸的人,现在看到我,他的心情应该好了不少。

果不其然,陆景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,甚至还有点儿害羞:“眠眠,你今天真美。”

我在原地转了一圈,裙摆像花儿一样绽放。

“我可以去上学了,”我尽力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样子,“看,这是学院发的制服。”

陆景明愣住了。

他似乎开始思考一些他以前没注意到的事情,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:“你很想上学吗,眠眠?”

我狠狠地点了点头:“资助我读书的那位先生,我一定会努力回报他。我知道这件事意义重大,我可能还不起他的恩情,但我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……你会觉得我很不讲理吗?”

说到后面,我的声音渐渐小了,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。

陆景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。

他低头看着我,好像终于开始认真看待他原本不太在意的东西。

这位从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,傲慢又恶劣的陆家继承人,骨子里就刻着“何不食肉糜”这几个字,把他认为能打动所有女孩的鲜花和珠宝都送到了我面前。

他送的所有礼物,我都没接受;他想带我离开这个糟糕的环境,我还是委婉地拒绝了;他请我去吃昂贵的料理和美酒,我却表现得毫无兴趣。

他只能送我鲜花,但他似乎逐渐明白,像我这样为生活奔波的人,可以对他友善,可以对他笑,可以把他当朋友,但绝对不会对他动心。

因为我“识时务”,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,他对我的人格无法准确理解,这也是陆少爷还在努力追求我的原因。

陆景明和暗网的观众交流过,他无聊地说:“虞照眠就像块无欲无求的石头。”

直到现在他才发现,原来我不是石头。

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。

陆景明的好奇心完全发自内心:“你为什么要读书呢?”

在这个年代,一个势单力薄的贫民窟女孩,怎么可能用学历来跨越阶级。

那我是为了什么呢?

我逆着光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情绪,冷漠得像冰湖。

我可以按照我的人设,编一个足够让他产生好奇心的理由,我也可以说些漂亮话,比如,想要走进知识的殿堂?

想到这里,我忍不住轻轻地笑了。

然后陆景明再看向我的时候,我说实话了:“因为这是我亲人的愿望。”

是很亲近的,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。

“我想供你去读书,因为那个,学校不就是知识的殿堂吗……你别这么看着我,人家招生广告上这么说的!而且你这么聪明,一定能拿第一名……”

曾经在耳边响起的,喋喋不休的教诲。

劝我向阳而生,劝我挣脱这片泥沼。

“亲人?”

大概是想起了资料里我父母早逝的孤儿身份,陆景明点了点头,没再多问。

“我希望靠自己走出这里。”我说,“我亲人说读书可以明智,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,我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,我也想在外地买房子,吃好吃的蛋糕,能买一身新衣服。而且,我现在只能做咖啡店的服务员,但如果我认真学了某个专业,也许我也能成为某个领域的科学家?”

即使是说这样不切实际的话,我的语气还是很平和。

陆景明弯起眼,声音温柔又深情:“可是眠眠,你说的,外地的房子、好吃的蛋糕、新衣服,甚至你想去哪个领域深造,这些东西我都能给你。”

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。

我不能忽视他眼中的戏谑和轻视,好像在说:不过如此。

人都有欲望。

他觉得终于看穿了我的真面目。

我很平静:“陆景明,你给我的,我不想要。”

小少爷的笑容僵住了。

“你给我的任何东西,我都不会要。”我认真地,一字一句地说,“建立在情感基础上的赠予,会有被收回的风险——更何况,我和你没有情感基础。”

周围静悄悄的,陆景明和煦烂漫的面具,就像是被水一点点洗去,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我。

我知道这是一步险棋,但沈确高深莫测,何迎洲处心积虑,两个人都太危险,唯一值得我去赌的就只有陆景明。

只有陆景明,连假身份都不屑于用,名字也是真的。
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眼里燃起了一小簇兴味般的火花,拉长了尾音:“眠眠——我送你去学校吧。”

他的悬浮车有隐私系统,直播被迫中断,这是违规行为,要被严重警告,扣除一部分酬金的。

陆景明对此却好像毫不在乎。

他不在乎,我当然也不会在乎,无人驾驶模式开启,我们并肩坐在柔软的座椅上,任由他笑盈盈地打量我。

“眠眠,你果然和我想得不一样,”明明是夸赞的话,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可是你的话真让我伤心,我们没有情感基础吗?”

我偏头:“我们有吗?”

他委屈极了:“我这么喜欢你,难道不能算是情感?”

“陆景明,我有什么值得你骗的吗?”我望着他湛蓝的眼眸,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,“你喜欢我吗?”

他微微眯眼:“眠眠,那你呢?”

“我一向很崇尚公平。”我很温柔地看着他,“一点都没有。”

无论是他,还是我,都没有对对方付出一点感情。

陆景明的笑容彻底消失了,他像陷入了某种困惑:“所以你之前都在配合我,为什么?”

“陆景明,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吧。”我提醒他,“况且,我以为你只是闲着无聊,希望有人陪着的大少爷。”

“哦,但我不是啊。”陆景明歪头,笑出一颗小虎牙,像是完全出于好奇,“眠眠,你现在和我叫板的底气是什么呢?”

不能提沈确。

不能暴露我知道这场直播的事情。

这一刻,我的头脑无比冷静:“这得问你了,陆景明,你是为什么接近我的呢?”
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目光清亮。

他忽而笑了一声,瘫在座椅上打了个哈欠:“原来如此,你笃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啊。”

我垂眼:“起码不可能直接杀了我。”

“你说得对,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了你,聪明的眠眠,平时装得好像啊。”陆景明夸赞了一句,话音一转,“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,一定要说的话,我只是在观察。”

这句话半真半假。

观察什么,无非是“爱”吧。

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东西,所以出于好奇,想知道这是什么。

陆家和秦家属于联姻,两家的继承人都是不近人情的性格,忙于工作,感情不和这件事在上流圈层早已不是秘密,而他们唯一的儿子陆景明,好像也不受太多关注。

体外繁殖的陆家少爷,剔除了劣质基因的成功品,孤独地在穹顶上醒来的贵族,他俯视众生,向左看到的是别有用心的讨好和谄媚,向右看到的是隐秘不宣的嫉妒和畏惧。

从小到大钩钩手指,什么想要的都能到手,一捧一捧的情书和礼物包围着他。

他不相信会有人不爱他。

但他同时也觉得那样的爱太廉价,所以乐此不疲,甚至来参加《心动攻略》,想看看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“爱”的模样。

他只是没料到,我会不爱他。

甚至一点兴趣都没有。

我猜得对吗,陆景明?

我很平静地看着他,不置可否。

陆景明好像认真了起来:“其实真的不用那么辛苦,虞照眠,我可以保证不收回我馈赠的一切,你想得到的那些,我全都能送给你,要不要考虑一下?”

那代价呢?

狡猾的攻略者,从未想过做什么慈善。

“陆先生,”我也安然若素地换了称呼,“我出生在这种地方,我明白,贪婪的人活不长久。

“我想要的东西,我会自己去争取;我想达到的目标,我会拼尽全力去够到。但同时,我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,我看得清楚自己的本事,所以你送我的一切,我都不要。”

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,我不可能做什么让他爱上我的灰姑娘美梦。

所以我会努力和他撇清关系。

噔。

车停下了。

陆景明的表情终于浮现了一丝错愕。

他长而密的睫毛掩映着一双清透的碧蓝眼眸,嘴唇轻抿,深深地看着我:“小野心家。”

不可否认,这人真的长了一副无可挑剔的皮囊。

“我明白了,”他挪开眼,像是最后赌气一般说道,“那我送你的花、为你制作的小蛋糕、请你听的小提琴,你全都不喜欢对吧?”

车门开了,我跨步下车,灿烂的阳光洒下来,一种温暖自上而下,我回身对他摇了摇头,莞尔一笑:“陆先生,我毕竟不是演员。

“我很喜欢那些东西,无关我对你的感觉,我只是觉得,生活中忽然多了很多美好的事情,喜欢花是真的,喜欢音乐和甜品也是真的。

“没有人会拒绝这样具象的幸福吧?

“所以,有关这些,十分感谢。”

我确保自己的脸颊沐浴着金色的光,弯着眼,很轻地鞠了一躬。

距离太近。

所以长长的发丝从耳边滑落,擦过他的袖口和指尖。

垂眼看我的人就在这一刻,呼吸停顿了一拍。

他失神地看着我对他笑的脸颊,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片刻。

哪怕这瞬间只有半秒,或者一秒,我已经心满意足,毫不犹豫地退后半步,好整以暇地等着车门自动关闭,隔绝了我和他的视线。

我骗他了,我不是演员,但我的一切情绪都是演的。

人都有欲望。

我也有。

我能从陆景明身上得到什么呢?

我费尽心思和他周旋,演了这么一出又一出,其实目的和他也差不多。

我需要他的信任和支持,或者说,爱?

这好像也不重要。

联邦第一高等学府的大门触手可及,总是有衣着光鲜的学生穿梭其间。

当我抵达考场时,一位满脸堆笑的监考老师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。

考试用的虚拟舱里,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点心和饮料,这场景看起来既不严肃也不正式。

虽然监考老师和我彼此心照不宣,这场入学考试不过是走个形式,即使我交白卷,我也已经是这所学校的一员了,但我们还是走完了整个考试流程。

考试科目有几门,难度都不大。

当我离开考场时,沈确也出现了。

「眠眠。」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,穿着合身的西装,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会议室走出来,对我微微点头,「考得怎么样?」

「还行……」我表现得有些不安,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。」

「对自己要有信心,肯定没问题的。」沈确眼中带着笑意,「你打算学什么专业?」

「医学。」我回答。

「学医?」沈确显得有些惊讶,「这行当挺辛苦的,不太适合女生,能告诉我你选择的理由吗?」

「因为我过去身体不太好,」我轻咬嘴唇,「虽然现在康复了,但万一将来再生病怎么办?所以我想学医。」

「你看起来确实有点弱不禁风,」沈确忍不住笑出声,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,「不过眠眠,医生通常不会给自己看病的。」

我轻声说:「但世界上还有其他病人啊。」

沈确的声音柔和,仿佛能够包容我的一切:「那你好好学习,将来有机会,我介绍你去我认识的医院实习。」

我抬头看着他,眼睛微微泛红:「沈老师,真的很感谢你。」

他定睛看着我,似乎在揣摩我眼中的情感是否真挚,只是一瞬间,他就在我面前晃了晃一样东西。

那是一张教师卡。

是这所学院的临时讲师资格证,学科是健康心理学,是每个新生都必须上的课程,俗称水课。

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。

「看来你现在真的要叫我老师了。」沈确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,「虞同学。」

这家伙为了接近我,竟然真的混进了学院当起了导师?他真的这么闲吗?

而且,对他来说,这件事就这么容易吗?

我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在暗自咬牙:可恶的特权阶层!

沈确却毫无察觉,而是尽职尽责地带着我参观学院。

吃午饭的时候,他的智能设备震动了一下,是考试结果出来了。

沈确看了一眼消息,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惊讶。

然后,他看向我:「眠眠,你之前一直在自学?」

「嗯。」我点了点头,「我想学习。」

「每门科目都接近满分,这可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达到的,」他轻轻一笑,语气柔和了几分,有种难以察觉的亲昵,「我们的眠眠真的很聪明。」

他在试探我。

是因为看到了我和陆景明的那段直播,还是发现了我的身份有问题?

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,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?

值得沈确这样的暗网掌控者亲自关注?

还是上次直播出了问题,所以这次,需要更严格的监管。

我心里一转,只是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:「我以前成绩一直很好。」

这句话没有骗他。

至少在学习的时候,我的成绩一直很优秀。

只是后来因为身体状况太差,没有继续学习。

尤其是生活在贫民区,没钱治病,只能听天由命。

但后来我还是被救了回来,直到现在,还算是一个能跑能跳的正常人。

那个亲手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主治医生,就是联邦第一高等学院的教授,名叫章献。

贫民区分为十二个区,我所在的七区附近,唯一一所学院就是联邦第一高等学院。

以沈确的细心,不会不考虑这一点。

他只会把我送进这里。

而我是为了章献而来。

当我再次出现在章献面前时,这位老先生的表情有些惊讶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
「之前不是和你说过,能活着就别瞎折腾,」他用平常的语气说,「不然救你回来也没什么意义。」

我熟练地帮他调整好仪器,声音很轻:「您之前说过,如果我能进这所学院,您就会收我为徒。」

「我说的是考进来,我给你留了贫困生名额,」老先生轻哼一声,「半路插班,是不是走了歪门邪道?」

「我等不及了。」我垂下眼睛,「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。」

老先生的动作慢了下来,表情有些复杂。

过了一会儿,他叹了口气:「丫头,听我一句劝,沈……给你留了退路,身份也帮你处理好了,就是希望你能过上正常的生活。」

「但是章老师,」我望着他,眼眶渐渐红了,「我只是想知道,人在哪里。」

我曾经患有一种罕见的基因病。

现在虽然有治疗这种疾病的技术,但相关的仪器和药品都被大公司牢牢控制,普通民众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。

这是用无数人的生命筑起的医学壁垒。

章献经常戴着面具去贫民区行医,从一区到十二区轮流来。

他每次都会带上不起眼的仪器,再免费分发一些药物,但不会治疗疑难杂症,因为治疗过程太长,他太忙,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公开,否则他可能会被上流社会彻底排斥。

只有那么一次,他被一个人拉住了。

那个人恳求他:「能不能救救她?」

章献没有答应,但他最后还是跟着去了,然后救了我。

我问他不怕吗,他哼了一声说怕什么。

我又问为什么,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:「你病人都不怕死,我医生怕什么。」

对,因为他是医生。

这么多年,他一直在人间行走,习惯了救死扶伤。

自从我拿起书本,我的时间就变得捉襟见肘。

但不管怎样,我每天都能遇见他们三位。

沈确,一位临时的教员,而陆景明,不知何故,也能随意进出校园。

何迎洲,白天不见踪影,但夜晚总是准时出现在校门口,护送我回家。

网友们的讨论也渐渐转向了。

【这次咱们用啥招儿?】

【不如咱们来点绑匪的戏码,让虞照眠来个极限选择,看她选谁?】

【我提个荒谬的,能不能让他们假死一次,然后观察虞照眠会不会殉情。】

【确实挺离谱的。】

【要不咱们还是按照上回的套路,心脏病那一出。】

【太假了……而且这么老套,没劲。】

【我倒是挺想知道她对谁的好感度最高。】

【好感度检测器啥时候能上线?】

【快了,之前说三天,现在又改成两周了。】

【之前还能猜猜,现在真是看不出来。说实话,这期的攻略者演技太棒了。】

【何迎洲就不用提了,眼神都能拉出丝来。陆景明也是,演技越来越自然,以前有点假,现在我是男的都快被他迷住了。还有沈确,年纪大点就是套路多……】

【说实话,看起来不像是演的,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?】

【动心了又怎样?虞照眠长得那么美,身材又正,这么玩确实有点浪费,能不能来点……】

这条弹幕被系统自动屏蔽了。

【还有人记得那天虞照眠和陆景明说了啥吗?那小子直接把摄像头关了,这是不是违规了?就因为他是……】

这条涉及陆景明身份的弹幕也被屏蔽了。

【但他们的进展太慢了,完全比不过上一期的钟勤裕。】

面对这些污言秽语,我的眼神依旧平静。

只是在看到“钟勤裕”这个名字时,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。

午餐时分,陆景明又来找我。

他算半个公众人物,很多人认出了他,只是没人敢上前搭话。

多亏了他,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插班生,虽然没有刻意去社交,但同学们对我都很客气,没遭受过校园欺凌。

吃饭时,陆景明的星网一直在闪烁。

他眉头紧锁,虽然有些不耐烦,但还是回复了消息。

这段时间,陆景明在我身边几乎不再掩饰,但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,经常看着我发呆。

被我发现后,他也没什么反应,只是偶尔懒洋洋地说:“看什么?我在观察你。”

他还是会送我花,只是那些花我没空照料,他就自己打理,看起来还挺享受的。

现在我家门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花园。

他还是会和我一起吃饭,虽然第一次陪我吃路边摊时满脸嫌弃地说:“这是什么鬼东西”,但很奇怪,偶尔也会有他喜欢的食物。

比如……臭豆腐。

他还是会给我拉小提琴,但他拉完后不会说那些肉麻的情话,只是无聊地聊起往事:“家里人不让我学音乐和美术,所以我都学了。”

听起来挺有叛逆精神的,我不置可否。

爱情是什么?

没人能给出确切的定义。

但对于陆景明来说,似乎只需要陪伴。

一种没有其他目的的陪伴,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和他玩观察游戏,但偶尔也会真心地对他露出微笑,说这个我真喜欢。

陆景明乐在其中,一步步地深陷其中。

他毫无察觉,我顺势而为。

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吗?

我垂下眼帘,看着陆景明的光脑。

那头的人直接发来一段语音。

“景明,给个面子呗。”是个年轻的男声,“你哥一年一度的收藏会,真的不来看看?”

是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。

是我曾经一遍又一遍听过的声音。

陆景明没说话,我已经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收藏会?”

“嗯。”陆景明侧头看我,“我表哥喜欢收藏,都是些无聊的东西,不过……女生可能会喜欢。”

“你要是感兴趣的话,我倒是可以带你去。”他话锋一转,露出尖尖的虎牙,眼里带着明显的嘲笑,“诶,不过你应该一样都买不起。”

我好脾气地回答:“我也没那么感兴趣,但是陆先生,看看总不要钱吧?”

“还叫陆先生,那我怎么带你进去。”陆景明挑眉,“必须用我女朋友的身份。”

我平静地移开视线:“那我就不去了。”

“啧。”

“脾气还挺大,”陆景明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,碧蓝的眼睛闪闪发光。

于是我也弯起眼睛笑了。

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吗?

有的,陆景明。

我把要去看收藏会的消息告诉了何迎洲。

我没提是陆景明的邀请,只是说有个同学想带我参观一下他家的宝贝。

最近他总是行色匆匆,每天都显得心事重重,不过今天看起来心情好多了。

我也明白原因,他的真身被周家的嫡子发现了,正忙着对付他呢。

那嫡子是怎么发现的呢?

当然是我泄露的。

不过在何迎洲面前,我表现得毫无破绽,不多问,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,关心他。

何迎洲答应得很干脆:「好,告诉我地点,结束了我来接你。」

我微微一笑:「嗯,我等你。」

夜色中,他眼中闪烁着柔情似水的光芒。

我转身离开,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冷漠。

去收藏会的路上,我换了套衣服。

衣服是陆景明准备的,他挑了好几套让我选,说我穿校服会让他丢脸。

我没啥意见,毕竟那些衣服虽然繁琐,但空间大,正适合我今晚的计划。

章献给我发了消息。

「小虞,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?」

我回复道:「字面意思,您老准备工具,东西我会送回老地方。」

老头子看起来快要气炸了:「你给我说清楚,这不是胡闹吗?你今晚要去哪?有没有危险?」

「可能有危险,说不定会挂。」我想了想,「要是真挂了,您也别来给我收尸,也别去给我吊唁,免得被人发现。」

那边气急败坏:「虞照眠,我是你老师,我要求你好好活着!我好不容易给你救回来的命你就这么瞎折腾?」

「老师,年纪大了,别老生气,对身体不好,」我轻轻笑了,发了段语音回去,「您知道的,是她把我捡回家的,也是她求着您救了我的命……我不能不管她。我想带她回家。」

那边沉默了很久。

最后,他也回了段语音。

「我准备好东西出发了,在那等你。」

「活着回来。」

我关掉会话,清除记录,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旧版光脑销毁,扔进垃圾桶。

这里面是我和章老师的全部对话,我可以死,但不能连累他。

收藏会门口,陆景明已经在等我了。

他旁边,还站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,长得和陆景明有几分相似,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。

「你就是景明的朋友吧?」他看着我,眼神玩味,笑意渐深,「我是他的表哥,秦裕中。」

他伸手,却被陆景明挡开了。

秦裕中也不生气,调侃道:「护得真紧,行,进来吧。」

这里是秦家的别院,节目组的所有摄像头都关了。

这里禁止携带任何危险物品,连光脑都被强制休眠了,看上去安全系数很高。

头顶的检测仪在我身上转了一圈,冰冷的机器眼闪过一缕红光,又恢复正常,没有发出警报。

秦裕中喜欢收藏,收藏会里多是些古董珠宝,还有些价值连城的孤品,琳琅满目。

这所谓的收藏会并没有多少人参加,多是些年轻男女,个个衣着华贵,一看就身份显赫。

直到最后一个展馆。

这里的东西就比较奇特了,有精妙绝伦的水晶球,有真空中的玫瑰,甚至还有手作的衣物。

「秦裕中交了很多女朋友,这些应该都是他的女朋友送给他的。」陆景明向我解释,「眠眠,你什么时候也送我这样的手作礼物?」

他只是开玩笑,我却无暇回应了,目光却定定望向最里面的一件展品。

和其他的东西不同,它的展柜被隔绝在一个单独的水晶隔间里,看上去晶莹剔透,盖了一层丝绒布,一旁还布置了许多昂贵的装饰品,一看就深受主人喜爱。

秦裕中注意到了我的目光:「这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,今天要不是虞小姐你来了,我也懒得给这群人看。」

一旁的来客跟着打趣起哄,秦裕中这才噙着微笑,不紧不慢地遥控着丝绒布掀开。

反倒是陆景明,像是想起了什么,下意识要去捂我的眼睛:「别看……」

但是已经晚了。

那是一颗心。

一颗冰封在冰棺里,浸泡着淡蓝色液体,被浇筑在浅色宝石中的心。

它晶莹剔透,仍在微微跳动,依旧保持着鲜活的模样,心脏上的纹路被宝石雕琢出的玫瑰图案稳稳契合,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。

这件展品的名字叫:真爱之心。

意味着——

那个女孩曾为他献上心脏。

周围响起更大声的惊呼和欢笑。

血液流动加速,头脑嗡嗡作响,眼前在发黑,我攥紧了陆景明的袖子,任由他捂住我的眼睛。

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「那是什么?没看清。」

假的。

我看清了。

「不是什么值得看的东西,」陆景明轻嗤一声,好像有点不爽,「忘了他是个变态……走了。」

他放下手,我顺从地跟着他转身,一言不发。

就在这时,灯光骤暗。

整个展馆陷入黑暗,刺耳的尖叫声传入耳畔。

门外传来枪械互拼的声音,伸手不见五指的收藏会乱成一锅粥,有人摔倒有人乱跑,到处都是展柜破碎的清脆声。

眼戴光脑上代码飞速流转,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。

「……眠眠?」

身侧的人试图抓住我的手。

可他抓了片空气。

我已经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最里面的展柜走去,黑暗中全凭感觉,但眼中的光脑有夜视功能。

袖口下的激光枪无声地切开了展柜和冰棺,裙摆下绑缚在腿上的医用生物箱被我打开。

我戴上手套,小心翼翼地将那颗水晶心盛了进去。

这片区域的安保系统被我切断了五分钟,照明系统更短,只有三分钟。

窗户的玻璃应声而碎,我毫不犹豫地把生物箱抱在怀里,蜷缩成一团一跃而下。

没有任何防护作用的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,我一刻未停地冲向距离最近的那堵墙。

整座秦家别院陷入了黑暗,接应的无人运输机静悄悄地停在高墙之外,我将生物箱镶嵌进去,输入了相关指令,然后马不停蹄地利用挂爪翻窗而入,回到展馆。

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,在脑海内已经策划了近千次。

哐啷!

大门被轰开,我在这一刻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陆景明的手。

灯光霎时间大亮,眼睛被刺激出生理泪水,他眼中明晃晃映着我的影子,我对他很轻地笑了笑。

然后猛地一转身,挡住了那颗向他射来的激光弹。

肩胛骨的剧痛令我闷哼一声,几乎半摔在了陆景明身上。

他瞪大眼睛,脸色瞬间惨白,失声痛呼:「眠眠!」

我垂眼,靠近他耳边,声音很轻,近乎叹息:「陆景明,这是你要的爱吗?」

为你牺牲的爱,是你想要的吗?

嗵!

灯光再次全部暗了下来。

这次可不是我干的,应该是外面这群人意识到不对劲了。

子弹乱飞,火光冲天。

秦裕中拉开了展馆中的一扇暗门,满头大汗地招呼我们进去。

陆景明搀扶着我,身后却有手持武器的人冲了过来。

我毫不犹豫将他推进了那扇门:「活下来,陆景明。」

砰!

在陆景明将近空白的视线中,暗门应声而关。

而我歪头看向这个杀手,对他莞尔一笑,趁他愣神的工夫,一个翻身跳出了窗,顺便把身上零碎的装备都拆了下来揉成一团,丢进火中。

肩膀很疼,不会废掉了吧?

我漫不经心地想,也没关系,这点伤能治好的,我已经很幸运了,一步都没出差错。

就差——

火光漫天,我看见了一身血迹,神色凛冽的青年。

他琥珀色的眼眸像是结了冰,落在我身上时,却忽而化了。

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惶恐,仿佛害怕失去什么。

我说:「何迎洲,你来接我了啊。」

「没事,我马上带你去医院,」他上前一把抱住我,嘴唇颤抖着,「眠眠,忍一忍。」

我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,内置光脑的字符飞快滚动着。

秦家别院的门口,应该会埋伏人。

在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落在何迎洲身上之前,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,然后推了他一把。

何迎洲一个趔趄,眼睁睁地看着刀尖没入我的小腹。

疼。

深入骨髓地疼。

疼得我连笑容都挤不出来,可心里实在太高兴了,于是那些喜悦情不自禁从眼中溢了出来。

我望向何迎洲,清晰地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和抑制不住的疼惜。

就差——这一刀了。

替陆景明挡了一枪,是为了保住我的命。

窃取那颗心的事情能瞒过别人,应该瞒不住陆景明,我必须有东西作为筹码。

替何迎洲挡这一刀,是为了能去我想去的地方。

运气很好,是刀不是枪。

秦家别院距离最近的私人医院隶属未来制药,很少有人知道那里还是未来制药的总基地兼实验中心。

但这种被重重把守的地方,何迎洲一定有权限进去——尤其是我还给了他这样好的理由。

今天这群人,是周家那位正牌公子派来的。

秦家别院偏僻又私密,尤其是杜绝所有监控设备这一点,足以让周公子怦然心动。

他实在是太嫉恨何迎洲了,他绝对无法放过这样好的机会。

所以我细心地将何迎洲这次的行程递到了他眼前。

他真的没有让我失望。

混乱才会制造机会。

我牢牢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,一步都没料错。

何迎洲不可能猜不到这次下手的人是谁,他一定会示弱,然后将这次的损失作为筹码。

我是他的筹码之一,是一定会摆在周彦面前的证据。

「何迎洲。」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往外涌出,身体里的温暖在逐渐消散,我攀着他的肩膀,气若游丝。

我说:「要好好活下去。」

多么浪漫的生离死别,是我为他精心谱写的剧本。

在他的一生中,会有人这样至死都暴烈地爱着他吗?

想必是没有的。

打个赌吧,赌我能不能活下来。

如果我能活下来,这场赌注是生命的攻略游戏,我必胜无疑。

因为我看见何迎洲和陆景明眼中的情绪,厚厚的冰层彻底破碎,曦光透过,折射出一番怦然心动的春潮。

我没有赢,他们却已经输了。

实在太累了。

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不清,看不见任何东西。

我彻底昏迷过去。

我一出生就背负着一种罕见的基因疾病,这病发作起来,连骨头都跟着痛,痛得我眼前直冒金星,我甚至不得不紧紧咬住自己,直到身上满是伤痕。

尽管这种病有药能治,但那些药贵得离谱,我根本买不起。

我妈妈是愿意帮我治疗的,但她也无力承担。

她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和不太灵光的头脑,说真的,在贫民区这简直就是灾难。

所以我从不知道我父亲是谁,但我真心希望他已经死了。

后来,她嫁给了一个条件还不错的老男人,那人有点小钱,在贫民区里能呼风唤雨,平时装得温文尔雅,像个绅士。

但我清楚,那家伙是个禽兽,自从我妈嫁给他之后,身上就没一块好肉。

她曾泪眼婆娑地捧着我的脸,哀求那些对她垂涎的男人救救她的女儿。

后来她跪在那个老男人面前,他把那瓶价值连城的药挂在天花板上,我妈一丝不挂,全身被细线捆绑,雪白的皮肤上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,悬挂在空中努力去咬那瓶药。

那男人在旁边狂笑,说她美极了。

她就那样一次次地,叼着药瓶,遍体鳞伤地喂我喝。

后来她就死了。

因为那个老男人醉酒后撕扯我的衣服,我妈疯了似的冲上去打他,结果被他活活打死。

死之前她望着我,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清澈,含着泪水。

没有怨恨,没有愤怒,只有一点点的迷茫和心疼。

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她在想,她死了我该怎么办。

「宝贝……」

我的病又发作了,高烧不退,全身无力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停止呼吸。

那个男人似乎也累了,毕竟喝多了,骂骂咧咧地倒在床上。

床下是我妈的尸体,他睡得很安详。

我觉得我该死了,因为太痛了。

但我最后还是站了起来。

我跌跌撞撞地从厨房里抽出一把刀,我耐心地用火把它烧红,然后一刀刺了下去。

正中心脏。

男人醒了,发出呃呃的惨叫,他掀翻了我,但他最后还是被我杀了。

那年我八岁。

我埋葬了我妈的尸体,成了杀人犯。

虽然贫民区没有法律,但那男人有点权势,联邦发了通缉令,那地方我待不下去了,所以我逃了。

我从四区逃到了一区,靠偷靠抢,勉强活了下来。

没有药,我有很多次都怀疑自己会被活生生地痛死。

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在乎的,这狗屁的世界,不活就不活了。

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。

她说她叫沈因月,是个孤儿。

那年她十四岁,我九岁。

她把我昏迷的我捡回了家,每天给我做饭,给我买新衣服,为我梳头洗澡,教我读书写字,说以后要供我读大学。

我说我是杀人犯,她摸摸我的头。

我说我迟早会死的,她说她会想办法救我。

我犯病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说好痛啊姐姐,她紧紧抱着我,眼泪落在我脸颊上,滚烫滚烫。

我不肯在白天出门,不肯跟她扯上关系,因为我不想要她背上窝藏罪犯的名声。

我想不到什么可以报答她的,我只能努力听她的话。

她要我学的我都去学,她把我教得很好,她是那样阳光开朗、善良温柔,我曾经以为,这个世界好像还行。

我知道自己从小就聪明,我自学了很多技能,读书的同时帮她一起养家糊口,她高兴地说我以后一定能成为大科学家。

她的功夫还特别好,虽然我没见过她主动打人,但是她和别人打架从来没输过。

她问我以后想做什么,我想了想说,想成为能赚大钱的人。

她笑了笑,说好啊,那我可以当你的保镖。

我说我才舍不得,姐姐以后就当我的老板,我赚的钱都给你。

她笑得更开心了。

为了我的药,她打了很多份工,每天都很辛苦很辛苦,她的钱几乎都花在我身上了。

我们像是泥沼里生出的一对蘑菇,她是大蘑菇,庇护着我这朵小蘑菇。

十八岁那年,我突然开始吐血,昏迷,迅速消瘦下去。

基因病爆发了。

她急得团团转,四处碰壁之后跑到七区拦住了正在义诊的章献。

她说,求你救救她。

章献说着不救,来看我之后一脸凝重。

原来之前我吃的药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止痛药,如果不能彻底治愈,我活不过半年。

她慌了,问怎么样彻底治愈。

答案显而易见,大笔大笔的钱,买来昂贵得难以想象的药剂以及仪器。

事实上,如果不是章献,我们连接触到这种仪器和药的渠道都没有。

我张了张嘴说算了,我们不治了。

她不理我,转头对章献说,我去想办法。

章老头也不理我,转头在七区一间小诊所给我布置了个临时病房,没好气地说:「我先垫着钱,你给我好好活着,哪有和医生说不治了的道理。」

我在那间小小的病房待了很久,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的,我意识模糊,精神涣散。

那段时间,她一直在四区想办法赚钱。

我的病好像慢慢好起来了,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,我以为我能带她离开贫民窟。

但我错了。

我真的好恨自己啊。

恨自己没发现她偶尔的心事重重,没发现她看向我的眼神温柔又眷念,没发现她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
那一次我昏迷了七天。

醒来后,我发现呼吸变得顺畅,骨头不再疼痛,沉疴病体忽然焕发了生机。

章献拍拍我的肩,满脸欣慰,告诉我第一个疗程完成,再调养一段时间,我就能和正常人无异了。

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,想去找她。

然后我看见了账户上的大笔余额,还有一封长长的信。

那封信我不敢再看第二次。

那天后来怎样了呢?

我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自己开始吐血,大口大口的,我头晕目眩,不知不觉泪流满面。

我想尖叫想咆哮,可我最后只是呜呜咽咽地缩在墙角。

「章医生,沈因月呢。」

我一遍一遍地问他。

她帮我买好了房子,办理了新的身份证明,洗去了杀人犯的身份,交代了我一切以后该做的事情,事无巨细,桩桩件件毫无遗漏。

她甚至给我预订了一块蛋糕,庆祝我痊愈。

蛋糕边有一张小小的纸条——「不要再找我啦,好好生活^^」

她是怎么做到,忽然得到那么大一笔钱的?

我不傻,我知道除了生命,她没有更值钱的东西。

人人都说沈因月死了,问及内情,他们却不知其所以然。

只说,好像是自杀吧。

自杀。

沈因月怎么可能自杀,可笑又荒唐。

我一个字都不信,我甚至没找到她的尸体,她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。

我找不到她。

我拼命地想去寻找所有与她相关的讯息,为此我用了很多以前她不允许我用的手段。

我很聪明,我足以当个优秀的黑客,如果我当罪犯,一定是能把联邦耍得团团转的那种。

只是我不想当罪犯,因为沈因月是个善良又正直的人。

现在沈因月死了。

我后来终于找到了她的消息,在一档叫作《心动攻略》的暗网节目里。

她是被选中的人,有三个人千方百计去攻略她,最后有一个叫钟勤裕的人攻略成功,他谎称自己患上心脏病,所以恰好配型成功的沈因月自杀了。

她把自己的心脏送给了他。

以爱之名,鲜血淋漓。

可暗网戒备森严,相关视频资料没有任何流传,我看不见他们是以怎样卑劣的手段引诱她,也不知道那三个人的具体身份。

我不相信沈因月会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。

可是我呢。

我看着那足以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余额,心脏开始抽痛。

我忽然想起她看着我发呆,叹气说:「最近遇见了有些奇怪的事情。」

那时的我正疼痛难耐,等我想去问她的时候,她却笑眯眯地说,也没什么。

真的没什么吗?

沈因月不聪明,但她对感情很敏感,那些毫无真心可言的攻略,骗不到她的。

她察觉到自己陷入了危险,所以她不再来看我,她把我藏了起来,销毁了我和她相处的证据,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存在。

那么打动她的究竟是什么呢?

除了我的命,还能是什么呢?

沈因月可以不爱钟勤裕,可沈因月爱我啊。

就好像我妈不爱那个老男人,可我妈爱我啊。

她们都爱我,至死都爱我。

我真的好恨自己,前所未有地恨自己,我绝望地想,为什么死的不是我,我应该去死的。

我妈不该死,沈因月也不该死,该死的是我。

我是真的想去死的,但是我活下来了。

因为我想,我要去找回沈因月。

她的心,怎么能留在那群畜生手里。

我还没见到她最后一面,我还没有替她报仇。

我要杀了他们。

我对自己说,我一定要杀了他们。

我不能死。

出院那天,章献说:「身份都换了,取个新名字吧。」

我说:「那就叫虞照眠吧。」

我妈没有名字,大家都叫她阿虞。

我也没有名字,因为沈因月捡到我的那天是春天,她叫我小春。

不敢再叫从前的名字。

「有什么含义吗?」

「我怕忘记。」

照眠夜后多因月,扫地春来只藉风。

当我在病榻上睁开双眼,四周一片寂静,只留下床头柜上那个小巧的鲸鱼标志。

一眼望去,我便确信自己押中了宝。

未来制药公司。

经过长时间的调查,我手头掌握了一小段录音。

画面模糊不清,但那得意洋洋的男声却清晰可闻:「到时把她送到未来制药,捐献她的心脏。」

那是秦裕中的声音——也就是那个自称为钟勤裕的家伙。

沈因月的心脏,我已经找到了线索,她的身体,我推测应该在未来制药公司。

我曾深入研究过未来制药,他们与暗网合作推出的《心动攻略》,其背后的真实意图值得深究。

因为他们正在进行的,号称能够控制激素分泌的多巴胺药物,已经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。

目前,对人体试验的监管非常严格,尤其是那些影响人类情感的药物,这种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查的东西,怎么可能获得试验许可。

所以,《心动攻略》实际上是一场大规模的实验。

沈因月就是实验对象。

而且,她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实验对象。

何迎洲对我过于信任。

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,他收集我的数据蓝图,而我则收集了他的虹膜指纹和光脑信息,这很公平。

这里的地图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,只要我能进入,未来制药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证据,我就有机会全部复制。

我在秦家别院收集的录像信息也已经上传到了光脑,沈因月的心脏,以及上一期《心动攻略》的视频文件我也已经拿到手。

我原本是想要杀人的。

但沈因月希望我能好好生活下去。

所以,我尽力让自己过上好生活。

我会将证据提交给联邦法院——然后彻底引爆整个星网。

如果法律无法带来公正,那么我就用舆论,如果舆论也解决不了问题,我再考虑采取极端手段。

曝光一切无疑是疯狂之举,会触怒无数上层贵族。

那又如何呢?

我刚站起来,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
站在门口的青年身材修长,气质温文尔雅,戴着一副银丝眼镜。

「醒了?」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,优雅动听,「你都睡了三天了。」

我愣了两秒钟,很快回过神来:「沈老师。」

「虞照眠。」他的表情难以捉摸,「我是该叫你眠眠,还是小春?」

我沉默不语。

身份暴露是意料之中的事,我之所以被选为这一期的目标,本来就是我故意为之,暗网的安全级别几乎可以与联邦总局媲美,即使我竭尽全力,还是留下了痕迹。

经过几次交锋,我很清楚沈确的身份。

他是暗网的掌控者,也是这一期《心动攻略》的监管者。

沈确只是个假名。

「都可以,沈老师,」我语气中带着讽刺,「还是说,Alaric 老师?」

沈确的目光微微一动:「看来上一期的攻略视频你已经拿到了,怎么做到的?」

我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他似乎明白了:「原来是因为我,你去我办公室的时候,帮我写邮件的时候……真是可怕的天赋和能力。」

我不说话。

沈确也不着急,静静地看着我,仿佛在自言自语:「沈因月的心脏你也拿到了,未来制药的实验数据你应该也拿到了一部分……」
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

如果不是资料充足,我不可能这样深入虎穴还如此镇定。

「是啊,只差一点了。」我轻声说,「连递交法院的上诉书和上传全星网的资料包都设置好了定时发送。」

「真的要这么做?」沈确沉默了两秒,「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。」

我嗤之以鼻:「余地?」

「你不想看看么?」他不紧不慢地说,「沈因月的身体。」

我的表情凝固,呼吸突然一紧。

「我可以告诉你,她就在这下面。我甚至可以让你带她走,只有一个要求,这件事和暗网无关,有关《心动攻略》的一切信息,删除。」

我目光如冰,不为所动。

他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:「眠眠,暗网有它存在的意义,也有自己的规则和秩序。秦裕中违背了规则,我之所以会参加这期节目,就是因为他私下和沈因月做交易这件事露出了马脚,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,之后的每期节目都会设置监管者。如今秦裕中的情况被证实为真,暗网会给予他应有的惩罚。」

他耐心地,低声和我说:「你想要的无非是复仇,秦裕中的命可以给你,沈因月也还给你,你想要的一切东西我都可以满足,甚至能帮你拦下未来制药和秦家的报复,你没有必要拖暗网下水,不是吗?」

我毫不回避:「只是一档节目,暗网没这么容易垮。」

「但你现在敢这样和我谈判,说明你拥有的东西远超想象,」沈确望着我,眼神深邃,「你有这个能力。」

我并不否认,过了一会儿才说:「我想看看她。」

沈确对我做了一个「请」的手势。

我们沉默着并肩走向地下的实验室。

沈确显然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,一道道门卡通向一道道长廊。

「周彦身体不好,近些年除了研制多巴胺相关的药物,就是一些永生技术。」沈确说,「包括外置大脑以及外置心脏。」

我的脚步一顿。

最深处的门紧锁,沈确好整以暇地看向我:「想好了吗?」

我望着那扇门,轻轻笑了:「沈确,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毫无准备?」

他皱眉,还没来得及问我是什么意思,整个实验基地突然陷入一片漆黑。

「啪」的一声。

我后退一步,恰好和他被分隔在两个空间。

我对沈确说:「沈老师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
「因为我有足够的底气。」

疼痛对我来说,不过是小菜一碟。

那次昏迷了整整七天,差点儿丢了魂,我可不想再来一次。

所以,一踏进未来制药的门,我就立马清醒了。

就像八岁那年,我突然爆发出一股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力量,轻松破解了这里的安保系统,然后,我找到了沈因月。

那个脸色苍白,浑身冰冷的女孩,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,被冰封在一罐淡蓝色的液体里,眼睛紧闭,胸口空空如也,心脏不见了。

我盯着她看了好久,直到眼睛都干了,才慢慢地露出了笑容。

“我说过我会找到你,沈因月。”

“我找到你了。”

我把她的遗体转移到了离基地最近的房间,这事儿简单,写几行代码就搞定了。

就是基地大门的开启权限,我拿不到。

何迎洲不在这儿,估计去找周彦了。

周彦身体不太好,在另一个更偏僻的医院疗养。

我没有权限,但沈确有。

他是未来制药的合作伙伴,我故意留了个破绽,他肯定会比其他人更早来找我。

我要和他谈谈,然后侵入他在未来制药的数据库,夺取他的权限。

一切计划都安排好了,沈确果然上钩了。

他确实很聪明,也很能干,但也太狂了。

他没把我放在眼里,乐意满足我一些要求,想看看我能走多远。

从某种角度来看,他还真像个耐心教导的老师。

基地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。

我坐在自己改装了好久的星舰上,看着渐渐远去的景色,手轻轻地摸了摸面前的生命舱。

沈因月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。

从她的脸上,我看不出她选择自杀那一刻的心情。

因为她还是那么安静,那么温柔,仿佛随时都能睁开眼睛对我说:“今天给你做藕丸子。”

老章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,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他。

我问老章:“那我有没有可能研究出让人死而复生的技术?”

老章愣住了。

他知道我是认真的,他知道我学医就是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
为了能让沈因月的心脏重新跳动,让她活过来。

就像童话里在地狱边缘徘徊的天使,只要找回自己的心,就能立刻回到天堂。

也许我已经疯了。

我想。

但没关系,姐姐,就算是疯子,我也会是一个好好生活的疯子。

这是我答应你的。

证据交到了联邦法院手里,就在审核的那天,我独自一人走进了一片无人知晓的荒地。

我忽然感觉到手腕上的震动,仔细一瞧,原来是植入光脑的一个小菱形晶片在作响。

我皱了皱眉头,思索了片刻,这才想起这似乎是何迎洲给我植入的。

啊,我记起来了。

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感度探测器?

说起来,我是不是该跟他们道个别?

于是我轻车熟路地登录了我那暗网账号,还特意给自己这边开了个私密摄像头。

这场游戏,总得有个了结。

当我连上暗网的那一刻,屏幕上满是弹幕,还有三个几乎同时开启的直播。

【这是怎么了?】

【都快大结局了突然不播了,真够呛。】

【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,真让人火大。】

【这集真的不行,这些攻略者说断就断,啥意思啊?】

【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。】

【……哎】

【我去???不是只有三个直播吗?这第四个是啥??】

【虞照眠?】

【虞照眠上暗网了???】

【虞照眠?】

三个直播同时开启。

陆景明面带阴霾,何迎洲看上去病恹恹的,沈确则是面无表情。

也是,这几天他们应该也明白了真相,明白了我一直以来的表演。

但我的世界却风平浪静,老章还是乐呵呵地给我上网课,听说工资还莫名其妙地涨了。秦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,一向喜欢在网上炫耀的秦裕中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,暗网上也是一言不发,正忙着销毁数据,根本没人来找我的麻烦。

我想,这背后肯定有他们的功劳。

因为在看到我的那一刻,他们的眼神都亮了起来。

这可不像是面对敌人的样子。

我微笑着向弹幕打招呼:「大家好啊,今天的直播,是因为我对那个好感度探测器的原理很好奇,所以想来看看暗网上的数据。」

但我不喜欢给别人留下幻想,不喜欢像他们那样,欺骗别人的感情。

我从来没说过喜欢和爱,倒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说。

我只喜欢有仇报仇,有恩报恩。

滋滋——

我看向陆景明:「陆景明,秦家没来找我麻烦,应该是你拦下来的,谢了。」

屏幕上显示出数字。

好感度:。

我看向何迎洲:「何迎洲,未来制药已经风雨飘摇了,我觉得你最好早点抽身。」

好感度:。

我看向沈确:「沈老师,以后商量事情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名字?你顶着她的姓,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」

好感度:。

三个好感度明晃晃地摆在那里,弹幕在这一刻出现了空白。

而我则是轻声感叹:「还挺准的。」

但陆景明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,脸色苍白到了极点,却没有发火:「虞照眠,能不能回来?」

他停顿了一下: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,你想做的事情我都能帮你……我回答你那个问题,我不喜欢为我牺牲的爱,你为我挡枪的时候我很难受,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。」

陆景明不傻,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。

但他想了很久,第一件事是拦下秦裕中和秦家,第二件事是销毁我入侵秦家的证据,第三件事是向未来制药和暗网发警告。

他说:「谁也不许动虞照眠。」

什么是爱呢。

喜欢她的每一秒。

哪怕是被骗,好像也心甘情愿。

她手把手教会了他爱,虽然是假的,陆景明却觉得,假的也没关系。

他定定地看着我,我却语气淡淡:「陆先生,我说了,我想要的东西,我自己就能拿到,不需要依靠任何人。」

何迎洲琥珀色的眼睛变成了苦咖啡色,嗓音干涩:「眠眠,我赢了。」

周彦选择了他,只提出了一个继续永生研究的要求,他已经掌控了未来制药的全部权柄。

但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。

演的,真的,假戏真做的,弄假成真的,全都是爱。

《心动攻略》,真是卑鄙的手段啊。

「如果我放弃未来制药在医学技术上的垄断,你会愿意……」

我不假思索:「那你先放弃再说。」

放弃垄断是好事,为民生谋福祉,这不是沈因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吗?

最后轮到沈确。

他看着那个「」半晌,神色莫测:「虞照眠,好手段。」

这几天,我几乎把整个暗网的信息库都入侵了,包括被列为绝密的会员名单,里面不乏一些能量巨大的名字,说出来让人心惊胆战。

之所以上交联邦法院,是因为新上任的大法官急需政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。

新官上任三把火,这份名单是他直登青云台的阶梯。

「沈老师过奖了,」我看了眼时间,友情提醒,「距离暗网被查封还有十分钟。」

距离秦裕中这样的垃圾牢底坐穿还有十分钟。

距离不把人当人的未来制药面临破产还有十分钟。

沈确神色平静:「暗网不会只有这一个。」

我早知道我上交的资料无法给沈确定罪,或许过不了多久,他就能成立新的暗网。

就像垄断技术的未来制药和玩弄人命的世家贵族。

可是那又怎么样呢。

「这只会是我拆除的第一个暗网。」我撑着下巴,笑意盈盈,「你猜我是为什么要流浪天涯?不就是为了和你们这样的人继续玩游戏吗?」

五分钟——

「差不多够时间了。」我说,「再开视频,你们恐怕要定位到我了。」

话音刚落,三个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。

我站起身:「曾经有人告诉我,世界是美好的。

「我觉得不够美好。

「这是她的愿望,那我愿意把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。」

一分钟!

三个人同时定位到了我,然而点开位置信息,光脑却同时死机。

旋即,一轮圆圆的月亮浮现在屏幕上。

MOON!

可爱的字体像是咧嘴笑的小人,嘲讽意味满满。

「然后,我想要她亲自睁眼,看看美好的世界。」

咔。

暗网崩溃,三人的面容消失,一切声音都消弭无形。

菱形晶块化为齑粉。

我轻轻一吹,星舰就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雪。

夜幕中挂着一轮满月,和我屏幕上的logo 仿佛重合,和多年前很多个并不孤单的夜晚一样圆满。

我轻声说:「今晚月亮很美。」

生命舱中的女孩眼眸紧闭,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。

「晚安,做个好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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